关于神农与炎帝的关系，如今一般理解为神农即炎帝，但如果这么理解的话，那么史记一段记载就让人费解：

五帝本纪记载：“轩辕之时，神农氏世衰。诸侯相侵伐，暴虐百姓，而神农氏弗能征。于是轩辕乃习用干戈，以征不享，诸侯咸来宾从。而蚩尤最为暴，莫能伐。炎帝欲侵陵诸侯，诸侯咸归轩辕。”

问题在于：如果神农即炎帝，为何司马迁这段描述中，却不说“神农炎帝”？其实，先秦文献虽然没有指出神农与炎帝是两者，但却表达了神农是神农、炎帝是炎帝的意思，汉魏之后神农与炎帝合二为一。

神农为三皇之一，炎帝为黄帝兄弟

按照古书记载，神农是更古老的人物，比伏羲略晚一些，属于三皇之一，三皇中的地皇。

周易记载：“包牺氏没，神农氏作，斫木为耜，揉木为耒，耒耨之利，以教天下。”其中，包牺氏即伏羲，在他之后神农氏兴起，发明农具耒耜（lěi sì），大兴农耕技术。当然，距今6000多年的浙江田螺山遗址中已经出现了骨耜，因此农具耒耜大概率是神农改进或在部落大规模推广。

与之相比，炎帝应与黄帝时代相近，有些史书记载炎帝与黄帝是兄弟。《国语·晋语》记载：炎黄乃兄弟二人，是少典和有峤氏附宝之子，“黄帝以姬水成，炎帝以姜水成”。虽然炎黄兄弟说不太可信，但也说明两人可能大致处于同一时代。

除此之外，神农常百草，不惜为此丢掉性命，可谓悲天悯人、舍己为人的上古英雄，但炎帝却动辄“欲侵陵诸侯”、“斧燧不供，乃伐斧燧”，还与黄帝大战三次（黄帝蚩尤只战一次），可谓性格暴躁、喜好武力之人，两人性格大不相同，如何能是一人？

当然，唐朝司马贞《三皇本纪》将炎帝解释为神农王朝的首领叫炎帝，第一代是神农、最后一代叫榆罔，但这种解释比较勉强，比如史记中说“神农氏弗能征”、但“炎帝欲侵陵诸侯”，说明炎帝不可能是神农王朝的首领，而是另一股势力。

如此种种，说明神农与炎帝不太可能是同一人，这样才更能解释古书中的描述。

神农图腾为龙，炎帝图腾为牛

上古先民的信仰，不同部落往往不同，更为重要的是，正常情况下不会崇拜他族图腾。但以文献记载来看，神农与炎帝的图腾却大不相同。

魏晋皇甫谧《帝王世纪》记载：“神农氏，姜姓也。母曰任姒，有蟜氏女，登为少典妃，游华阳，有神龙首，感生炎帝。人身牛首，长於姜水。有圣德，以火德王，故号炎帝。”

皇甫谧认为神农与炎帝是同一人，但他这段记载中却又明显不似一人，因为神农氏图腾为龙，而炎帝图腾为牛，两者明显不同。

其中，神农母亲任姒为有蟜氏女，而“蟜”其实就是“虫”，古文中虫通蛇、也通龙，因此任姒部落图腾为龙。任姒因为神龙感孕，就如同简狄吞鸟卵感孕生下商契一样。但炎帝是“人身牛首”，明显是以牛为图腾，因此任姒因为神龙感孕而生的只能是神农氏。

除此之外，《庄子·盗跖篇》记载：“神农之世，民知其母，不知其父。”因此，神农氏大概还处于母系氏族社会。与之相反的是，以牛为图腾，象征驾牛锄耕，显然更似父系社会。

因此，从图腾上看，神农与炎帝理应是两个不同的部落。甚至，神农可能还处在母系社会，而炎帝已经进入父系社会。

余论

关于本文话题，还有两点值得一谈：

首先，学者张玉勤在《神龙、炎帝、黄帝关系辨》中指出：神农代表的是陕西仰韶文化，炎帝代表的是陕西龙山文化，两人处于母系与父系的不同历史时期，汉代之后人们将两人错误地混为一谈了。

其次，以神农与炎帝关系演进来说，顾颉刚提出“古史层累说”，是有一定道理的。因此，阅读中国上古史，需要注意层累问题。但与此同时不能厚此薄彼，国外尤其西方的历史，更需要“层累说”的疑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