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太祖赵匡胤确实是被谋杀死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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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24-11-12 09:32:57
宋太祖死去,其弟赵光义继位,是宋初著名疑案之一,史称“烛影斧声”。
关于宋太祖之死,《宋史·太祖三》的记载十分简单,仅有“帝崩于万岁殿,年五十”一句。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的记载比较详细。书中说,太祖“夜召晋王,属以后事。左右皆不得闻,但遥见烛影下晋王时或离席,若有所逊避之状,既而上引柱斧地,大声谓晋王曰:‘好为之’。”据李焘的注语,这段“烛影”之事据《湘山野录》,今本《续湘山野录》可见。书中又说,太祖死后,“宋皇后使(太监)王继恩出,召贵州防御使德芳(赵德芳,赵匡胤之子)。继恩以太祖传国晋王(赵光义)之志素定,乃不诣德芳,径趋开封府召晋王,见左押衙程德玄坐于府门。”据李焘的注语,王继恩召晋王之事,据《涑水记闻》,今本《涑水记闻》卷一可见。因《长编》记载中有“烛影下”、“引柱斧地”之语,故后世称此事为“烛影斧声,千古之谜”,成为宋初的一大疑案。其真相如何,元、明、清三代,争论不休。元代的陈桱、杨维桢,明代的刘定之等人,都认为是赵光义谋害了太祖,篡夺了帝位。而元代的黄溍,明代的宋濂、邱濬、程敏政等人,则认为赵光义并无篡弑之事。清高宗乾隆皇帝在《通鉴辑览》中,更指斥李焘的记载是诬蔑宋太宗。直至近代,犹争执不下。其实,宋太祖之死与赵光义继位,直接牵涉到前后两个皇帝,内中忌讳必多,当时人如何敢留下详细记录?至数十年后,释文莹方在《湘山野录》以隐晦的笔法留下疑窦。差不多百年后,司马光才在《涑水记闻》中记载了光义继位之详情。李焘《长编》的记载,虽是糅合了《湘山野录》与《涑水记闻》的记载而成,但史料价值已大不同。李焘身为南宋著名的史学家,其记载经过了仔细考证;《长编》一书,又呈宋孝宗看过,实际上是一部官史,得到了官方的认可,因此,其可信程度,远非《湘山野录》和《涑水记闻》可比拟。因此,笔者以为,今天要考究太祖之死与太宗继位,当主要依据《长编》之记载。从《长编》关于宋太祖之死的记载,可以看出如下几点:
其一,太祖是猝死。从不豫至死,只有两三天时间,死得很突然。其二,太祖死时,并无明确的传位遗诏。宋皇后派王继恩召德芳,即可证此点。其三,光义是预知太祖死期的。十九日晚,太祖召光义饮酒,二十日清晨程德玄即预先在光义府前等候(如王继恩去它处,也必有光义亲信等候),反映出光义必然知道太祖要死于二十日。其四,光义的帝位是抢夺而得。王继恩说事久将为他人有,程德玄要光义直前勿候,宋皇后以母子之命相托,足以反映出光义是用强力夺得帝位的。王继恩召时,光义入久不出,显然是在后堂紧急部署,以确保抢位成功。光义入宫一日以后才得以即位,反映出他的继位遇到了一些阻碍,费了不少事才得以成功。从《长编》记载所反映的这四个问题,已足以得出结论,宋太祖之死与赵光义继位,均是在不正常的情况下发生的。宋太祖的猝死,从其他方面的记载中,也可以得到印证。宋太祖在开宝九年(976)年方50岁,身体健康,这从他在开宝九年的活动可以看得很清楚。据《长编》卷17记载,宋太祖在开宝九年有如下的活动:正月己卯(十二日),幸左飞龙院,观卫士射,遂幸北苑,令卫士与契丹使骑射。癸未(十六日),濮州以孝弟荐名者270人,上骇其多,召问于讲武殿,率不如诏。二月己未(廿二日),吴越王钱俶等入见于崇德殿,宴长春殿。先是,车驾幸礼贤宅,案视供帐之具。及至,即诏俶居之。庚申(廿三日),大宴大明殿。后四日,召俶等宴射苑中。又三日,幸礼贤宅。三月壬申(五日),太祖亲告太庙,常服乘步辇。丙子(九日),车驾发京师,赴西京洛阳。在去西京的途中,谒安陵,登阙台。在西京,有自开封迁都西京之意,光义力谏,反对迁都。直到四月甲辰(八日),始下诏东归。光义及百官皆随从至西京,留宰相沈义伦为东京留守兼大内都部署,左卫大将军王仁赡权判留司三司、兼知开封府。辛亥(十五日),太祖一行回到东京开封。此次出巡逾一个月之久。甲子(廿八日),宴近臣及节度使于讲武殿。五月己巳(三日),幸东水硙,遂幸飞龙院,观渔金水河。庚辰(十四日),幸讲武池,遂幸玉津园观稼。六月庚子(五日),自左掖门步行至晋王光义第,遣工为大轮,激金水河注第中,且数次临视,促成其役。七月戊辰(三日),幸晋王第,观水入新池。丙子(十一日),幸京兆尹光美第视疾。后两日,复幸光美第。八月己亥(五日),幸新龙兴寺。乙巳(十一日),幸等觉院,遂幸东染院,赐工人钱。又幸控鹤营,观骑士射,赐帛有差。又幸开宝寺,观经藏。丁未(十三日),遣党进等人领兵伐北汉。九月甲子(一日),幸绫锦院。庚寅(廿七日),幸城南池亭,遂幸礼贤宅,又幸晋王第。在开宝九年(976),宋太祖如此频繁地出游,甚至远至西京洛阳,可知其身体健康,精力充沛。说他是一个垂危的老人,无论如何也难以令人首肯。在现存史籍中,开宝九年正月至十月十九日,都没有太祖生病的记载,也没有宰执大臣入视问疾的记载。因此,太祖的猝死,必不是因病所致。日本学者荒木敏夫曾撰《宋太祖酒癖考》一文,推断太祖是由于饮酒过度,因而在一夜之间猝死的。太祖常宴近臣、外臣,平日也常饮酒,如杯酒释兵权,雪夜至赵普家饮酒即是。但是,早在建隆二年(961)闰三月,太祖就曾对侍臣说过:“沉湎于酒,何以为人?朕或因宴会至醉,经宿未尝不悔也。”这说明他饮酒是有所节制的。所以,太祖死于饮酒过度的推断,论据是不足的。况且,据《长编》所载,太祖最后一次与人饮酒,是与光义同饮,结果太祖死于酒,光义却安然无事,这不是不可能的,但光义必定在酒中作了手脚,并非是酒本身致太祖于死地的。光义能够预知太祖的死期,说明太祖之死与光义必定有关。照理说,光义于开宝六年(973)赵普罢相后,封晋王,兼开封尹,位在宰相上,实际上已是准皇储的地位,似乎并无必要使用非常手段,从太祖手中抢班夺权。明人程敏政即说:“非病狂丧心者,其孰肯舍从容得位之乐,而自处于危亡立至之地哉?”但是,当光义感到其继位人的地位受到威胁时,情况就不同了。到开宝末年时,光义广罗党羽,内外交通,势力大盛,“威望隆而羽翼成”,太祖不可能不感觉到光义集团的咄咄逼人之势。开宝九年(976)之前,太祖亲征李筠、李重进和北汉时,均令光义留守京城开封,唯独在开宝九年赴西京之时,却要光义随行,并有意想迁都洛阳,不会是无缘无故的。太祖之所以打算迁都,除了避契丹锋芒及其自叙的原因外,脱离开封——光义经营十多年而根基深厚的东京府,应该是不便明言的重要因素。光义是反对迁都最力者,而在西京之行后半年,太祖即猝死而光义遂登上帝位,这岂不正好说明,太祖的迁都之意确有针对光义之意,因此促成了光义抢先发难,抢班夺权。宋代史籍中,颇有太祖与光义友爱甚笃、关系密切的记载,以此证实太祖素欲传弟。如《长编》卷十七记载太祖亲自监工为晋王第注水、太祖为光义灼艾分痛、太祖称光义“龙行虎步,且生时有异,必为太平天子”;太祖让光义在殿陛乘马,“示继及之意”;《东轩笔录》卷一记载太祖至西京,得张齐贤,留给光义为辅相。这种种记载,都企图造成一种印象,即太祖与光义极为亲密,故早就有意传位。然而,上述种种记载,都是史臣粉饰之词,文人编造之语,实不可信。考之史实,光义与太祖的关系并非亲密无间,是有矛盾、有裂痕的。虽则光义继位,已使史籍中不可能留下明确的记载,但仔细分析探寻,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寻的。比如,殿直官安希武的祖父是赵光义的亲信安习。据安希武说:太宗判南衙时,青州人携一小女十许岁,诣阙理产业事。太宗悦之,使买之,不可得。(安)习请必置之,遂与银二笏往。习刀截银一二两少块子,不数日,窃至南衙。不久,太祖知之,捕安习甚严。南衙遂藏习夫妇于宫中,后至登位才放出,故终为节度留后。其青州女子,终为贤妃者是也。安希武言及其祖父事,且涉及贤妃,当应有据,否则焉敢胡言?太祖知道光义强买青州女子事,即下令严捕光义亲信安习,其中也包含警告光义之意。光义与太祖之间的真实情感,也就可想而知了。此事当在开宝九年(976),因安习在严捕之下,难以久藏。而且,说不定此事也是光义抢班夺权的促因之一。《邵氏闻见录》卷一也记载:“太祖朝,晋邸内臣奏请木场大木一章造器用。帝怒,批其奏曰:‘破大为小,何若斩汝之头也!’”这其中,除了节俭,是否还有其他因素呢?撇开太祖与光义的矛盾,仅从年龄上讲,光义也不能说就是当然的继位者。太祖只比光义大12岁,即使光义的准皇储地位不动摇,光义也不是必然会继位的。谁能说太祖必然先于光义去世呢?随着时间的推移,光义继位的可能性只会逐步减少,而不可能增加。在开宝九年,光义38岁,已近不惑之行,而太祖方知天命,光义继位之期尚未可知,急于登上九五之尊的心情,也会促使光义伺机动手,抢班夺权。况且,宋朝正继五代之后,五代之际父子相残、兄弟仇杀的情形,人们记忆犹新,不曾磨灭。光义仿而效之,乃是很自然的事。从种种迹象看,光义不仅与太祖之死有关系,而且是这桩死事的直接促成者。宋末元初人、自称城北遗民的徐大焯,在其所撰《烬余录》甲编,有太祖之死的记载:太宗屡于上前盛称花蕊夫人才,未匝月,蜀主暴卒。太祖异之,亟召花蕊入宫……悦其敏慧,留侍掖庭者十载,有盛宠。太祖寝疾,中夜,太宗呼之不应,乘间挑费氏,太祖觉,遽以玉斧斫地。皇后、太子至,太祖气属缕,太宗惶窘归邸。翌夕,太祖崩。据此,则光义为了花蕊夫人,先害死蜀主孟昶,又害死太祖。据《长编》卷六记载,蜀主孟昶于乾德三年(965)五月乙酉(十五日)到达开封近郊,太祖派光义劳之于玉津园。六月甲辰(五日),封孟昶官;庚戌(十一日),孟昶即死去了。孟昶从到开封至死,的确“未匝月”。光义为一青州女子,不惜冒犯太祖而必得之,其好色之心可见。为倾城倾国的花蕊夫人而一再下毒手,也是完全可能的。《随手杂录》记载:“太宗朝,武程乞放宫人三百人。帝喻执政:‘宫中无此数。’执政请以狂妄罪之,帝释而不问。”此事见载于《长编》卷三十四,是淳化四年(993)七月的事。如此看来,光义是不留意于女色的。实则不然。仅仅四年以后,至道三年(997)五月,太宗刚死,真宗继位不久,即对辅臣说:“宫中嫔御颇多,幽闭可闵,朕已令择给事岁深者放出之。”既然嫔御都“颇多”,宫人就更多了,于此可知武程的请求是有根据的。真宗的话,揭穿了太宗宫人不及三百的谎言,不仅反映光义留意女色、后宫人众,而且说明他护过拒谏,文过饰非。《烬余录》甲编记载,江南小周后,“归宋未几,太宗登位。月朔必令内朝,朝必留侍数日。后主有怨言,暴卒,小后入宫”。江南被宋军攻灭,在开宝八年(975)十一月,一年后光义即帝位,确系“归宋未几”;后主李煜,被光义赐牵机药害死,见载于《默记》卷上,正是“暴卒”。太宗与小周后之事,宋人画有《熙陵幸小周后》图,正可印证《烬余录》所载。该图至清初尚存,为明清时期的不少文人见过。身为宋人,敢把宋太宗强奸小周后的事画入图画,若非真有其事,能平安无事吗?因此,小周后之事,信所必有;而且连李煜的妹妹也被光义收入了后宫,将姑嫂俩一网打尽。又据《烬余录》甲编记载,光义率军平定北汉以后,北汉主后宫的嫔妃也被光义收用,并带同北征辽国。从上述种种记载,都可以看出,光义是个好色之徒,为攘夺女人是不择手段的。因此,垂涎花蕊夫人美色,当应为光义抢班夺权、向太祖下手的一个重要原因。综上所述,可以得出结论:太祖的猝死,很有可能是光义一伙下了毒手,其原因除了急于登上大宝外,也包含着争夺美人之意。元人杨维桢有诗说:“夜闼鬼静灯模糊,大雪漏下四鼓余,床前地,戳玉斧,史家笔,无董狐!”很明显,杨维桢认为是光义用玉斧砍死了太祖。《烬余录》和《长编》等也都提到了玉斧。“玉斧”究竟是什么东西呢?据谷霁光先生考证,宋代柱斧有两种:一是武士所用,一为文房用具。文房用具的柱斧又名玉斧,以水晶或铜铁为之。所谓“烛影斧声”之“斧”,就是玉斧,乃文房用具,难用作杀人之具。因此,光义以斧杀之说,是不可置信的。在探寻光义谋害太祖之手段时,有一件事似乎未得到重视,这就是程德玄的身份及其后之境遇。程德玄此人,在太祖之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,应该得到足够重视。《宋史》卷三0九《程德玄传》、《长编》卷二十二、《涑水记闻》卷一等处记载,程德玄攀附至近列,太宗颇信之,众多趋其门,虽其性贪,官不甚达,然太宗亦优容之。程德玄凭什么能够得到太宗的“优容”呢?必然是因为他曾帮过太宗极大的忙。程德玄是一个医官,史称其善为医,在太祖死去的那两天活动中,程德玄居于重要地位。一个医师,在光义抢班夺权行动中崭露头角,只能是施用其医术助光义登上了帝位。光义是常在酒中下毒害死人的,据《烬余录》甲编记载,蜀主孟昶和吴越国王钱俶,都是光义在酒中下毒害死的。用同样的办法来对付太祖,又何尝不可能呢?各种史籍差不多一致记载,太祖是在与光义饮酒后才死的,恰巧光义有下毒的机会。在酒中下毒,而又不被发觉,就需要一位高明的医师了。程德玄的本领于是派上了用场。正因为是程德玄下的毒,光义才会派他守候宫中来人,并预知太祖死期。程德玄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劳,光义即位后又如何能不“优容”他呢?!王继恩不从宋皇后之命去召赵德芳,反而径趋开封府,正是光义平日交好收买的结果。另一个可注意的情况是,太祖死后,两位宰相——薛居正和沈义伦不见有任何活动。两人忠厚有余,胆略不足,“不过方重靖介自守之相耳”,焉敢过问皇位继统大事?!参知政事卢多逊,在光义即位后,不仅加官,而且晋升为宰相,受到太宗宠信,不仅证实了他早已投靠光义,也隐约反映了他在光义继位之事上是出过力的。由此可知,光义说出“若还(赵)普在中书,朕亦不得此位”的话,不但完全可能,而且并非虚语。赵普“富有时才,精通治道,经事霸府,历岁滋深”。他直接指挥了陈桥兵变,策划了宋初开国大政,救殿前都指挥使韩重赟于将戮之时,罢符彦卿典兵成命于已颁之后,在宋初权倾中外,为佐命诸将所敬重、畏服,其地位和影响是举足轻重的。如果太祖死时,赵普仍为宰相,则皇位谁属,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赵普了。试看太宗死后,吕端以宰相身份定议立真宗,即可知赵普更有此能力了。因此,赵普罢相,出镇河阳,实在是给了光义集团篡位的莫大便利。光义以阴谋手段害死太祖,抢到皇帝之位后,为掩盖事实真相,制造了许多谣言,以混淆视听。有关光义与太祖兄弟亲密,太祖早就扬言要传位光义等等的流言,其出处不外是光义及其幕府。光义即位后,很重视实录的修撰工作。太平兴国三年(978)三月,命修《太祖实录》,至太平兴国五年(980)九月完成,由李昉等人负责,后来被称为旧录。到真宗咸平元年(998),又令重修《太祖实录》,咸平二年(999)修成,由钱若水等人负责,后来被称为新录。光义父子,如此重视《太祖实录》的编修,目的是很明显的,要掩人耳目,美化光义。元代史臣袁桷即说:宋太祖实录,旧有两本。一是李昉诸臣所为,太宗屡曾宣索,已有避忌。至真宗咸平再修,王禹偁直书其事,出为黄州。在官修《实录》的编写上煞费苦心,岂不正好说明光义心中有鬼吗?然而,垄断官史,并不能只手遮尽天下人耳目,有关太祖太宗授受的真相,多少还是流传下来一些。终北宋之世,民间一直有“太祖后裔当有天下”的说法广为流传,即是对光义非正常即位的一种曲折反对。这种传说,《挥麈后录余话》卷一有比较详细的记载。北宋灭亡,政权南迁,高宗即位后,即有娄寅亮上疏,请求“遴选太祖诸孙有贤德者,视秩亲王,使牧九州”。造化弄人,高宗之子又在“苗刘之变”后夭折,使高宗无后。高宗终于收养太祖后裔为子,继位而为孝宗。皇位终于又回到了太祖后裔手中。孝宗之后,继位者无一不是太祖后裔。作为太祖的后裔,他们不可能不对太宗光义当年篡夺帝位不满,于是,李焘在呈孝宗阅过的《长编》一书中,留下了“烛影斧声”的记载,启千古之疑窦;而对太宗光义不利的记载和图画也得以流传,给后世留下了蛛丝马迹,尚可窥知一点儿真情~